法國建築師尚‧努維勒 (Jean Nouvel),在倫敦海德公園的蛇形藝廊 (Serpentine Gallery) 建造一座以光為建築主角的紅太陽 (Red Sun),瞬間成為城市中極具矚目的亮點。在這樣充滿魅惑的空間,以光為焦點,建築材質儼然成為濾鏡般的效果,承載日光的照射,讓遊人們恍如進入天然迷幻,空間的疆界陷入模糊,卻又鮮紅得如此清晰。

位於倫敦都心的海德公園 (Hyde park),是當地居民慢跑、推著娃娃車散步、野餐、甚或騎馬漫遊的慣經路線,2010年夏日,公園中的蛇形藝廊 (Serpentine Gallery),神祕炫惑的紅光卻在習常樹影之外,誘引遊人們的目光與足跡。

遠遠望去,以紅太陽 (Red Sun) 為名的建築展館,名副其實的徹底鮮紅,這座由法國建築師尚‧努維勒 (Jean Nouvel) 受邀參與的蛇形藝廊夏日建築館計劃 (Summer Pavilion Project),所呈現的第十周年重量級作品,與週遭環境衝擊出強烈對比,幾乎要讓人以為色彩,就是努維勒所要呈現的唯一主題。

當遊人因為好奇、建築師名氣,甚或務實的只是為了喝杯咖啡,進入空間時,才發現將自己擭住、並與外在世界一分為二的,並非這座半開放建築的哪一堵牆或柱,而是來自於一種更全然且又強力籠罩的 ─「光」。

自2000年以來,在蛇形藝廊館長茱莉亞‧佩頓‧瓊斯 (Julia Peyton Jones) 的籌劃下,每年均邀請一位當代頂尖且尚未在英國有過作品的建築師,以藝廊前空地自由創作一座建物。任建築師天馬行空毫無拘束的邀約,是許多建築大師將其代表建築語彙,精粹盡出的絕佳時機。也因著此,對這僅僅三個月展期的夏日計畫,主導策展的蛇形藝廊,並不將完成的建築物僅僅定位為建築,而更是趨近於一種以建築為形式的藝術創作。

從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 (Fondation Cartier pour l'Art Contemporain)、阿拉伯中心 (Institut du Monde Arabe),乃至於巴黎原始美術館 (Museé des Arts Premiers),Jean Nouvel 的代表作品之所以在建築界得到關注,確確實實的來自於他對「光」的關注。他說:「我們必須視光為一種物質。」儘管光的質量性在科學範疇仍懸而未決,卻仍不折不扣以物質的角色出現於 Jean Nouvel 的建築中,這項物質如同古老以來,建築中必需的泥水、石塊、木頭般無法缺席。

水泥鋼骨一直以來是建築裡的主角,它們是骨架、是框格出空間的始作俑者,然而在整體中,無論建材如何使得空間開闊廣大佔地百坪,它們永遠是整體中的分數,它們是1/2、2/3、趨近於一的99/100,但永遠不會是一。人們為了安全感築起磚瓦高牆,又為了與被隔開的空間恢復連結,開始在壁上鑿窗引光,玻璃落地窗成為此概念下常見的產物。具透光性透明/半透明的玻璃,也常大量出現在 Jean Nouvel 作品中成為主要建材,他曾說過:「透明使我感興趣的地方在於蒸發的概念」,他口中希望蒸發的對象,就是建築中完全屏蔽視覺與光線的舊物質。

於是在這座可隨心施展、開放式的夏日建築館,努維勒的實驗性質更加超越以往,他玩弄熱愛的偏光遊戲,將建築物化為承載日光的濾鏡 (filter),透明光穿越濾鏡以紅光現形,身段柔軟卻非我莫屬地據有「1/1」空間,徹底取代了霸權式的石牆鋼構,光在與固體物質的對峙中,被 Jean Nouvel 推向極致,證明手無寸鐵也可以築城佔地。

於是在海德公園這一角,光不僅取代了建築物質,也替換了人們慣常的經驗,當紅光取消了視網膜其他的可能感光,身體知覺的錯位同時使得心理感知被切出破口。遊人們僅能察覺自身某部份被強力佔領,卻又抓不住對象,甚至因為奇幻的視覺經驗,連眼見都無法為取信。然而就像布希亞 (Jean Baudrillard) 對 Jean Nouvel的作品所言:「你的作品中,我最喜歡的就是我們看不見它,所有的事物都是不可見的,它們知道如何變為不可見。」

於是展現在遊人們眼前,那些全然可見卻又不可見的疆域、樹草天空安全無害但光覺弔詭的世界,努維勒創造出場所與非場所 (non-lieu) 共存的空間。它們相互成立卻又互相對立,輕描淡寫就能騷動官能與心理的誘惑。相較於數位光點構成的繁複場景或畫面,這是不費高科技炫光就已沉陷的幻象,更是當代建築中沒有大麻的迷幻。

走出建築,再回望整面的紅色玻璃,上下側各寫了兩字”SKY”及” GREEN”,恰好構成紅綠藍三色,這不只是海德公園中可見的奪目色彩,也是透明光的三原色,像是補足缺席的原色,Jean Nouvel 藉由建築與環境對應的暗碼,為十週年的夏日建築館,點亮一座大寫的光之空間。

▌尚‧努維勒 (Jean Nouvel)
生於法國阿基坦大區洛特-加龍省的菲梅勒,是一名法國建築師。他在巴黎法國國立巴黎高等美術學院學習。在他建築師生涯中他獲得了一系列有權威性的獎賞,包括阿卡汗獎、2005年沃爾夫藝術獎和2008年普利茲克獎。一系列博物館和建築中心展出了他的作品回顧展。

▌Serpentine Galler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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