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台灣國際錄像藝術展，揭露文明的憂鬱｜MOT TIMES 明日誌

2012-10-12

2012台灣國際錄像藝術展，揭露文明的憂鬱

本年度的「台灣國際錄像藝術展」，延續上兩屆的核心命題，討論在全球化浪潮下，人們的生存處境等問題，以「進步的憂鬱」呈現進步的兩面性，兩位策展人鄭慧華與郭昭蘭共邀請9位國內外藝術家與16件國際徵件入選作品，現正在鳳甲美術館展出，小小的展間讓人看見巨大的格局，與逼近在眼前，讓人悚然心驚的現實。（Photo credits：鳳甲美術館）

現代人對於影像並不陌生，甚至過於氾濫而習以為常，在影像幾乎要取代現實的真實荒漠裡，從2008年開始，至今已舉辦第三屆的「台灣國際錄像藝術展」像個有力的提醒，本屆以「憂鬱的進步」為題，透過影像揭露文明進步中，被失控的樂觀層層掩埋住的，底層黑暗的憂鬱。

本展共有兩位策展人──鄭慧華（圖右）、郭昭蘭（圖左）。獨立策展人暨藝術評論者的鄭慧華，自2003年開始策劃一系列展覽，兼備深度與廣度。2010年，與台灣音樂文化評論者羅悅全於台北共同成立「立方計劃空間」，積極推動台灣當代藝術與國際的對話，推出的幾檔展覽都有力地呈現台灣與世界諸國的社會現況。

另一位策展人郭昭蘭，以紮實的藝術史背景，研究領域在近年逐漸朝向當代藝術，特別是與視覺文化相關的當代藝術研究。在兩位策展人的協力下，「憂鬱的進步」透過作品與作品、作品與現實間的不斷對話，讓抽象的理念越辯越明。

本屆共邀請9位國內外藝術家與16件國際徵件入選作品，讓空間不大的鳳甲美術館呈現無比的規模。特別要注意的是，除了篇幅較短的錄像作品與文件、裝置外，展覽中也有動輒81分鐘的紀錄長片，沒吃飽就冒冒失失地跑去看展絕對會加深你的憂鬱。

展覽以黃明川的兩件各50幾分鐘的錄像作品開場。黃明川在1989年開始拍攝紀錄片與劇情電影長片，被許多影人譽為獨立製片的創始者。本次參展作品《城市空間起革命》蹲點記錄了台灣在1987年解嚴後，城鄉空間所產生的巨大變化，沒有比親眼看見我們生活環境中最真實的記憶，逐漸被清除成一個單一的國際化樣貌更讓人心驚的事實了。

繞過一個小小的走道，拐彎處是高重黎的裝置作品。透過改造8釐米的攝影機，高重黎拆解暗箱、干擾與扭轉影像機器，向我們追問的是：「為什麼我們沒有自己的電影神話？」在各種類好萊塢的影像製造機高度發展的今日，高重黎的以手搖動畫機等被視為過時的設備做為種要關注對象，像是對第一世界國家（主要是美國）高規格攝影配備的拒絕，他說：「我想在勞動價值回歸中，突出人的位置，而不是科技、資金、體制。」

回應高重黎對視覺觀看工具的感性思考，來自德國的哈倫‧法洛奇（Harun Farocki）則以工具理性相對照，從「當機器有了眼睛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？」的想法，開啟了《眼睛／機器》系列創作，將攝影機裝在飛彈上，炸彈與影像紀實重疊，觀看同時產生破壞，在人類技術發展到顛峰的當代，戰爭可以沒有軍人，就像另一件作品《工人離開工廠》，生產可以沒有工人，抽離了人性，僅剩下技術物，而我們還能撐這樣的景況為「進步」嗎？

與樂觀光明進步的概念相對的，是恐懼、骯髒、陰暗、邊緣。任何事物都具備兩面性，像太陽有黑洞，月亮有陰影，就像來自西班牙的安東尼‧蒙塔達斯（Antoni Muntadas）自1990年代開始，持續創作的《翻譯》系列。「翻譯」指的不僅是語言的跨越，也是精神、心理、社會等看不見的、也需要被「翻譯」的疆界。比如蒙塔達斯訪問了生活在美國與墨西哥邊境的居民，在對談中穿插了剪輯自其他紀錄片與新聞畫面的片段，除了顯露被訪問者在日常生活中所感受到的恐懼外，也讓觀者看見媒體是如何劃分心理邊界，加深了恐懼。

另外，來自印度、現居於溫哥華的導演美娜‧哈德爾（Meghna Haldar），具象化了女性主義的巨擘克莉斯蒂娃（Julia Kristeva）「賤斥」的理論。對於非我之物，諸如骯髒、邊緣幾乎本能的排除，哈德爾在經歷911事件後，在異鄉被人不公平的對待，返回家鄉拍攝《髒》，透過性工作者、清潔人員等被剝除了發言權的社會邊緣人，直接地印證了克莉絲蒂娃所說，「症狀是一種語言，在宣告棄權的同時，說明了體內藏著一個無法同化的異鄉人，一個怪物，一個腫瘤，一種癌症」，而怪物是由觀看者為了排除他者而生。

與《髒》遙遙對望的是同樣來自印度的伊蘭‧古芙蘭《空氣中的苦難》紀錄了被靈附身的女人們。同樣在現代理性中建斥中排除的瘋狂，這些「瘋女人」卻在「神殿」這樣的異質空間中獲得了話語權。透過思考正常／瘋癲，古芙蘭讓觀者思考的是：在確認自我時，我們是否能夠拒絕用暴力且單一的方式，排除古怪與瘋狂的事物，而有更多可能的方式？

別再說年輕一輩不長進了！（吼）草莓不是我們的原罪，身為平均薪資是14年來最低、生存的基本權利被剝奪的世代，2萬2的薪水買屋買房是遙不可及的夢想。建築師謝英俊的作品《看見看不見》透過錄像、文件展，展現他的實地操作，有力地批判拔高關注於當代人的居住權。他說：居住權是人生而皆有，是生產行為，而非消費。

同樣關注於居住議題，出生於委內瑞拉、現居於西班牙的安東尼‧蒙塔達斯（Antoni Muntadas）長期關注拉丁美洲因現代性發展，而對他者進行排除的暴力。參展作品《熱帶現代性》記錄了1950年代委內瑞拉因發現石油，城市經濟起飛，所湧入大量的鄉鎮人口，無法融進城市而飄盪無依的生存處境。從謝英俊到蒙塔達斯，我們看見「憂鬱的進步」並非架空的理論，而是正發生於全球的現實。

展覽的最後，是三面巨大的投影屏幕，轟隆作響的大貨車聲，如西部電影般的荒原場景，這是來自吉爾吉斯坦的古那拉‧卡斯馬里法（Gulnara Kasmalieva）與慕拉特貝克‧朱馬里佛（Muratbek Djumaliev）的作品《新絲路：生存與希望的系統法則》，探討市場經濟影響下，小個體的生存問題。

除了大師們的作品外，本展也開放國際徵件，選入的作品也相當精彩。比如台灣的林宜賢、張語薇、陳俞安與李湘晴的共同創作《公園》幾乎讓你想起那部2008年上映的黑色喜劇《停車》。透過「停車」極度日常的行為，揭露都市生活的限制與困境。

覺得走路很累，想請人代勞？來自美國的艾佛‧白德勒（Evertt A. Beidler）則非常有實驗精神地讓人直接依附在行動機器之上（簡直就像動畫《瓦力》實體化），機器看似方便，是能讓人過不流汗生活的好幫手，實際上人卻被機器控制生活的節奏，只能不斷重複設定好的模式與路線，暗示著當代人也被規定好的生活框架。

這個場景你應該不陌生，在花蓮台東等觀光勝地總有穿著原住民服飾的人，笑臉盈盈地等候遊客合影，讓你滿足於對「山地」的想像與觀光的欲望。荷蘭藝術家艾莉絲‧蘿葛斯卡（Alicja Rogalska）記錄了波蘭一個以民謠著稱的省份，讓當地的歌謠團體穿上傳統服飾，僵硬且排列整齊地唱著歌，視覺上滿足了觀光客想要的視覺奇觀，歌詞卻是對當地的社經情況進行批判，透過視覺／聽覺產生的落差，非常有意思的讓觀者反省「再現」所牽涉到的內在問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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