衝破邊界─直擊ICP攝影與錄像藝術三年展｜MOT TIMES 明日誌

2013-08-09

衝破邊界─直擊ICP攝影與錄像藝術三年展

由美國紐約國際攝影藝術中心（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）舉辦的第四屆「ICP攝影與錄像藝術三年展」邀請來自全球14個國家的28位藝術家一同參與，涵括錄像、雕塑、拼貼等多媒材的挪用與混合，策展人為Kristen Lubben、Christopher Phillips、Carol Squiers與Joanna Lehan，以「另類的秩序」（A Different Kind of Order）為題，不只將將觸角深入探討近年來媒體的轉變，也將眼光置於全球政治與經濟的變化，希望從全球政治緊繃、經濟崩盤與網際時代的影像洪流中，重新定義當代社會。展覽將持續至9月中下旬。(Photo credits：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)

本展早在2011年就開始構思規劃。當時「阿拉伯之春」正席捲中東，策展人注意到當時年輕的示威者利用Facebook等社群網站組織活動，在如此壓抑的環境中串連引發強烈抗爭，影像的串流龐大又快速，所引發的後續效應難以估量。他們看見了時代的動亂，原本想以「混亂」（Chaos）為題，但後來不希望將焦點放在「失序」，也認為「另類的秩序」更能容納多種藝術範疇與主題。

策展人之一的Joanna Lehan說：「從2003年第一屆ICP舉辦至今，媒體明顯地產生了極大的轉變。一些習慣傳統攝影的觀眾面對這樣的轉變，可能會感到威脅或根本不屑一顧，但對我們而言，以3年為一個階段來檢視這種時代轉變是重要的，因為這樣的轉變不僅限於媒體，而是整個文化。」

2003年至今，已過了10年。當時數位攝影才剛興起，而今影像對網際網路的依賴是不言自明的，舉個最簡單的例子，攝影因為器材而普及化，人手一智慧手機，人人都是攝影高手，甚至，「攝影」的完成，除了按下快門鍵，還必須要有「上傳、分享成功」的最後一道手續。

處在這樣的數位化的時代，Joanna Lehan進一步地具體指出以攝影作為媒介的藝術整體方向的轉變，她說：「最明顯的是，當前的攝影創作不再單純只是攝影師拿著相機所拍下的作品，我們看見更多藝術家是處理當前已經存在的影像──不管是文件，或是從網際網路而來的影像。他們去轉化、重新塑造語境，並且再創造這些影像，唯有透過如此，我們才能夠理解這個被影像淹沒的世代。」

關於數位時代的影像思考，目前居住在德國柏林的觀念藝術家Hito Steyerl曾發表了〈弱影像無罪〉（In Defense of Poor Image）一文，文中有極精闢的闡述。Hito Steyerl為數位時代氾濫的影像定義為「弱影像」──低解析度、品質差，不斷地經過重製、改編、裂解、拼貼、再組合。網際網路的興起為「影像」的生產造成結構上的轉變，影像的原創性與精緻度不是這個時代所在乎的，數位時代的大眾更在意如何快速、廣泛的進行影像的溝通。

本屆ICP也有展出Steyerl於2004年創作的《November》，透過她iPhone中的照片重新交織，嘗試重建她一位死去的朋友的神秘人生。

展中的一個重點作品是本屆ICP無限獎（Infinity Awards）的藝術獎項得主──比利時藝術家Mishka Henner的作品《Unknown Site》。Mishka Henner目前定居於英國，近幾年的幾個攝影創作系列都受到極大的注目，《Unknown Site》也是其一，他運用極精密的數位運算基礎，從Google地圖對個人隱私與國家機密的挑戰為出發點，為荷蘭一些重要建築塗上抽象的色塊，借此抗議荷蘭政府對Google地圖公開軍事建築等敏感地區的行為所造成的安全疑慮。

而另一位具有地理學背景的美國藝術家Trevor Paglen，展出他拍攝到美國無人駕駛飛機在沙漠上空試飛的畫面，呈現上近乎抽象山水的壯麗、詩意，但仔細看卻發現小如螻蟻的飛機隱藏在畫面之中。同時，他也展出了無人駕駛飛機在偵查目標並發射飛彈的畫面，靜態與動態的並置，挑戰觀者的審美經驗與戰爭的殘酷性等矛盾思考。Trevor Paglen的地景攝影作品多半混合了歷史、政治、科學、倫理、藝術等各種層面的角力衝突，可以說是運用數位技術創作的成熟範例。

相較之下，瑞士藝術家Thomas Hirschhorn創作於2012年的作品《觸碰現實》（Touching Reality）則更近距離地讓觀者感受發生於現實世界的災變與苦難。

這件錄像作品，貼切地說明了當前智慧手機世代用指尖觸碰世界的趨勢。投影至整面牆壁的錄像中，有一個女人的手快速地翻轉、放大縮小Hirschhorn從網路上蒐集並放在iPad中的全球的災難、戰爭、暴亂影像，影像中支離破碎的身體因太過殘酷而無法付諸紙本，卻流傳在網際網路之中。透過這件短短5分鐘的作品，觀者被強迫性地跟隨影像操控者進入、移出這些殘酷的災難現場，也揭示了當前媒體對社會現實的操控。

本展中，使用iPad創作的還有美國藝術家Andrea Longacre-White。對於機械與當前世代緊黏的生活狀態，Andrea Longacre-White並非持負面看法，相較於把機械單純視為消費工具，她更傾向於聚焦在人類與機械之間的親密性。

本次展出的《Pad Scan (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)》是她用iPad拍攝ICP現場後，再直接連同iPad一起複印出的黑白作品。有意思的是，印表機掃瞄光線的熱度就跟人手的溫度差不多，經由複印而歪曲的影像，也正如經由人的主觀意識所竄改的影像經驗。

此外，對於1980年代後出生的創作者而言，「混搭」影像就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，「跨媒材」運用與思考屢見不鮮，因此在展中不難看見繪畫、雕塑、錄像混搭而成的作品。

另一位策展人Christopher Phillips指出，「當前創作的趨勢是越來越多的藝術家，將攝影與數位技術融入繪畫、雕塑等傳統媒材中。新一代的藝術家都能將攝影與手工藝術創作結合，所以最後呈現的形式無論是雕塑、錄像，或是平面作品都不再是問題，藝術家們不再拘泥於單一風格，而是以一個清晰的理念，串連所有不同媒材。」圖為目前旅居柏林的澳洲藝術家Oliver Laric於2012年的作品《 Versions》。

比如1981年生於前南斯拉夫的藝術家Alkeksandra Domanović的紙雕塑，她將塞爾維亞與克羅埃西亞的政治暴動事件圖像印在紙的邊緣，這些事件的圖像仍在，但南斯拉夫解體已過10年，政治與文化的錯位僅能在圖像上與南斯拉夫人的身體記憶中找尋，現實中早已不復存在。順道一提，這些圖像都是Domanović從Flicker上找來的。

兩位同樣生於1981年的南非攝影師Mikhael Subotzky與英國藝術家Patrick Waterhouse的作品《Windows, Ponte City》，在2008年到2010年間持續拍攝非洲最高的公寓大廈。

因種族制度被推翻後，這棟原本為了白人居民而建的摩天大樓無人居住，成為黑人與其他居民的住所。兩位藝術家拍攝了每戶人家的房門、窗戶、電視，並按照樓層以三個燈箱並列展示，如同科學解剖圖般如實地展現了居民的生活狀況，就像一篇嚴謹的人類學報告。此外，從這件作品中也不難看出當前的創作者們，善用數位科技，用全方位、多媒體的方式創作的強烈企圖。

更進一步地說，展中的28位藝術家並沒有統一的創作語彙，他們有些嘗試去重見社會，重新定義他們所處的社群，也有些利用影像質疑影像，或是將網路與歷史文件成為他們創作的元素。圖為美國攝影師Michael Schmelling作品。

生於南非的攝影師Gideon Mendel 作品多半處理種族衝突等議題，本次展出的作品則聚焦在近年來發生的氣候災難。對第三世界而言，洪災具有強大的破壞性，且難以修復，是使貧窮更加貧窮的主因。在「沉沒世界」（Drowning World）系列中，我們可以看見在非洲、印度等地，雙腳都浸泡在洪水中仍不願（也無法）離開家土的人們。

而1982年次的日本攝影師武田慎平（Shimpei Takeda），出生於福島，2011年發生核災後，武田在2012年前往受災的12個地區，收集被放射性物質汙染的泥土，並且用特殊儀器測量輻射程度，並將這些土壤放在16張8×10的底片上，放進黑盒子中一個月再沖洗。

這系列名為《痕跡》（ Trace）的作品，美麗如星辰，卻是災難與苦痛的證明，不僅是記錄這場世紀災變的歷史文件，也是回歸底片創作的藝術作品，武田曾說：「我寧願不要面對這些照片，但為了讓後代能夠了解這場災難，我認為我應該要留下這些具有痕跡的證據。」

如前所述，展中不乏現成影像的再利用。比如說這5個錄像是美國藝術家A.K. Burns的作品《Touch Parade》，他模仿Youtube上戀物癖族群的影片（這些原始影片雖然古怪但是無害，因而躲過了Youtube審查），由他本人錄製影片中的動作，完成這個作品。畫面中有人不斷地用赤腳踩剎車，也有人不斷踩小黃瓜，還有人不斷地將氣球吹破……。

「性」是A.K. Burns經常討論的主題，但也正如同當前社交網路世代有各自的「族群」，「影像」也是，對一個族群有意義的影像，或許對其他人而言只是垃圾，老實說，這些戀物影像的再現，其實無法立即掲露A.K. Burns的暗示與象徵，直到觀者明白整套敘事、創作流程與背景，才能看見隱藏在影像背後的故事。

綜觀而言，本次參展的藝術家多受社會、政治、經濟、文化、科技等各方面的影響，從個人的生命經驗出發，聚焦在個體面對大環境的生存處境，如氣候變遷、環境汙染、種族歧視、內戰衝突、金融危機等，在敘事表現上則顯得日常且零散。進一步來說，「美學」並非這些藝術家關注的重點，他們更要求觀者思考當前世界所面臨的各種嚴肅議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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