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許我們可以說,當設計真正與日常生活具體連結起時,正能顯現一個國家的美學與設計高度。
 
「設計是一種教養」,日本當代設計界代表性人物原研哉,說出在他心中設計的定位,他認為「設計師」不該是社會中特殊的行業,設計更不該讓人難以親近,設計品也不僅是「禮品」。設計應該是一種教養,就像是公德心、禮貌般,是能隨時掛在嘴邊,是能環繞在日常生活之中,是能無聲無息影響著人們的生活的。在上一回透過設計浪人的採訪中,原研哉除了暢談展覽「SUBTLE」PAPER SHOW 的策展理念外,更難得地聊起了自己對於設計的諸多想法,也給予年輕設計師一些創作上的建議,現在,就讓我們一起進入原研哉的設計世界裡吧。
Q您曾寫過一本名之為《白》的書籍,針對「白」以各種角度分析詮釋。在我人生當中,目前曾看過最白的事物是參加親人的撿骨儀式時看到的「白骨」。那種經過高溫火焰燃燒所留存高密度的白,看起來雖然平光卻隱隱透著亮度,不可思議的感覺讓我至今難忘。是否可請問您人生當中看過最白的事物是什麼?
 
A:我在「讀賣新聞」正寫著一個名為「白百」的專欄,準備集結成冊。之前的《白》是從理論切入,現在則是希望找出 100 個與「白」相關的實際事物,重新讓大眾發現身邊有許多深淺不一的「白」,比如說骨頭或是乳汁等。目前寫到第 12 話,若要從中選出一個最白的事物,不寫完剩下的 88 話還真不知道(笑)。
 
我覺得白色是一種具有爆炸性亮點的顏色,能從其他顏色之中跳脫出來。代表生命的蛋是白色的,而象徵死亡的骨頭也是白色,因此白色可說是一種象徵生命起源的存在,也介於生死之間,仔細去探究可以發現許多接近於真理的事情。

原研哉知名創作《白》。原研哉曾在書中提到:「白指的不是白色,而是可以感覺到白的感受性,所以我們不需要尋找白,而是要尋找能夠感覺白的方式。」

Q依照您這樣的說法,「白色」與其說是一種顏色,不如說是一種「狀態」,像是萬物的原點一般?
 
A:你比喻的很好,「白」不該說是顏色,它是一種極為顯著、讓人注目的「狀態」。
 
對我而言白色的相對其實是「灰色」,因灰色是把所有顏色混在一起後,出現的混亂狀態顏色,情報量最低也最模糊。而如何從混亂的情報當中整理出正確的訊息,讓這道光亮的「白」直達觀者心裡,就是我的工作。
 
Q:那麼接下來是否可以談談設計創作,您在進行設計工作時,是如何發想創意?
 
A:以低調、無聲無息的姿態進行「看不見的設計」,看似沒有設計卻有機能性,盡可能不做誇張或是太獨特的造型,以最低程度的加工來做設計。
 
但我年輕時,也曾為了找到自己在設計界的定位,高調地對外展露自己的設計能力,隨著經驗累積,懂得慢慢收斂自己的設計手法,用最簡單的方式呈現最深層的哲學。
 
    
       
除了無印良品的視覺設計外,梅田醫院的標誌系統規劃也是原研哉代表作之一,這是一家婦科兒科醫院,因為考量到孕婦生產時會在醫院待上一段時間,為了提供柔軟溫馨氣氛,因此指示的標誌使用了可洗滌的布料製作。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
    
     
另外日本蔦屋書店的整體品牌形象(Branding)也是由原研哉所規劃。
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
Q:年輕設計師為對外發聲,或許如您所說為了找到自己的定位,經常會有設計手法太過的問題,您會認為這是所謂「不好的設計」嗎?
 
A:我覺得年輕設計師為了找到自己定位,積極地向外放出自己的才華是好事,若不積極對外發聲無法得到外界的注意,也很難接到案子。設計手法過不過要看設計成果而定,不能說高調的設計就是不好的設計,有時候欣賞新銳設計師鋒芒畢露的作品也會有格外的樂趣。
 
Q:決定接案的基準是什麼?
 
A:基本上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,我不太推案子,除非真的是沒有時間,或是沒興趣。有時候不是會有一些很奇怪的案子找上門嗎?瞭解狀況後我會試著去提出不同的想法,「這樣是不是會更好?」的方向,但如果對方不為所動,我就不會接下來做。
 
Q:是否曾有遇到瓶頸的時候?
 
A:對我來說好像很少遇到因為想不出來就停步的狀態。我不太用理論來做設計,我與設計的關係就像是草履蟲的正趨光性一般,非常直覺而本能地,在覺得能夠嘗試的地方設計。
 
如果真要說想不出創意的時候,……(思考中),我會一直嘗試不同方法來設計看看,自然就能找到想要的東西。對我而言,設計領域裡還有很多想嘗試的事情,比如說做個度假村,或是旅館、農業、甚至是跟飛機有關的設計等。有時候單純為了完成業主想要的設計,而做的作品都會比較無聊,之後希望能獲得足夠的支持,來做自己覺得必須且有趣的設計。
 
Q:所謂做度假村或旅館等,是指整個企畫中跟平面設計有關的部分嗎?
 
A:不,其實我現在已經不認為自己只是一位平面設計師了。我希望能跨領域做很多不一樣的設計,如果我跟一群設計師在一起的話,自然而然會被認為是「平面設計師」,但如果我是跟藝術家或作家在一起的話,就只會被認為是一位「設計師」。

我覺得「設計」是一以貫之的道理,設計師的 SENSE 能適用於不同領域,但不同領域的設計有其必備的技術專業與經驗,這時候我就會找該領域的設計師一起參與計畫,而我擔任策劃的角色。
 
我們的環境裡不管是建築、產品、平面,都是被設計過的產物,我希望自己成為整合者,讓生活因為有了設計變得更舒適。

    
原研哉曾說自己的朋友圈中,反而更多是建築師與作家,或許也是這個原因,原研哉所辦的展覽中,常邀請許多建築師一同參與,除此之外,他更舉辦過「建築師們的通心粉」展,以平易近人的義大利麵條,傳達出建築師的創意,相當有趣。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
  
   
   
另一個同樣由原研哉所策劃的展覽「ARCHITECTURE FOR DOGS」,也令人印象深刻,邀請了許多建築師參與,為狗狗設計住處,參與的建築師有伊東豊雄妹島和世藤本壯介、建築師事務所 MVRDV 等,還有德國設計師 Konstantic Grcic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 
QMOT/TIMES 是一個報導設計、建築、家具相關的媒體,我們的讀者都是相當喜愛設計的民眾,也有很大比例是在學學生,所以想請您跟我們談談,您是在什麼階段,發現自己對設計感興趣?當初是什麼動機,讓您選擇武藏野美術大學就讀?
 
A:雖然小學到高中這一段時間我非常喜歡畫抽象畫,經常畫到廢寢忘食,但到高二為止,我都還以一般大學為目標,直到老師建議我報考美術大學,才重新思考了人生方向。
 
但我考試時反而不是往純藝術的方向,直覺地就想走設計,自己也不太知道為什麼。我當時考了東京藝術大學與武藏野美術大學,最後只考上了武藏野美術大學因而就讀,也因受到恩師向井周太郎先生的啟發,接受他的設計論理思考,才有我的設計存在。
 
Q:在台灣,一般民眾對於「設計師」的態度普遍認為是「喜歡畫畫的人」才能做的工作,您有什麼看法?
 
A:繪畫能力等於是造形力的基礎,的確是判斷是否能成為設計師素質的條件之一,但其實能成為設計師的人,天生具備一種能創造出「美」的才能,將這樣的才能經過訓練,就能穩定地呈現出質感好的設計,我認為這樣與生俱來的才能,不是單純經過訓練就能獲得,世界也不需要太多設計師。

    
1998 年長野冬季奧運的開閉式節目紀念冊也是由原研哉所設計製作,擅於紙材特性的原研哉,也為了這次的設計案,與紙廠研發出特殊的紙張,用以展現雪與冰的氣氛。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
     
2005 年愛知博覽會海報,使用了收藏於愛知縣的江戶時代博物圖畫為主題創作。(Photo credits:Hara Design Institute)

Q:若像您所說,設計師是一種像是被選中的人才能執行的工作,是不是代表教導「設計教育」的學校其實也不需要太多?
 
A:其實我覺得大家都太執著於「設計師」這三個字,接受了設計教育不見得就只能變成設計師,這個「師」字有時變成枷鎖,限制住未來的可能性。像是若策展人有設計的基礎,一定能策劃出不同於一般的展覽,抑或像你有設計的背景因而創立「設計發浪」這個平台推廣台日設計,或者成為學者、評論家、甚至是戶政事務所的行政人員我覺得都沒關係。設計應成為一種普羅大眾的「教養」,而不是那些擁有造形力素質的人們才能活用的「能力」。
 
Q:藝術家也是一群能創造出美的作品的人,現在的設計作品也有許多偏向藝術手法的表現,藝術與設計的界線是否已越來越模糊?
 
A:藝術與設計交互影響的潮流很久之前就已經存在,像是草間彌生為自己創作,但她的作品被應用在很多產品上,變成設計元素的一部份。
 
但我認為藝術家與設計師本質上是不同的,藝術家為自己做作品,設計師為服務大眾而存在,必須要能獲得社會與市場多數的認同才能成立,當中有其門檻存在。也因此藝術家的作品總是有趣。

Q日本大師柳宗理說:「設計的最高目的,就是為了人類的用途。」想要請教您,您怎麼詮釋「設計」?而所謂的「好設計」應該具有什麼特點?
 
A:讓人眼睛為之一亮,讓陷於陳舊思考的心忽然覺醒一般。
  
Q不做設計的時候,您會做什麼休閒活動呢?
 
A:我蠻喜歡旅行,因此可以像這樣因工作到世界各地看看不同的風景很幸運。我其實已經來過台灣 10 幾次了,很喜歡故宮博物院,像這次來台灣也預計要去那裡看一下。


 

編輯/劉宏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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